對于不堪回首的過去,人們總想忘記它、否定它,甚至裝作沒有過一樣將其遮掩起來。但是我們要知道真正的冰釋前嫌,不是把過去緊緊打包收起再漸漸忘記就能夠?qū)崿F(xiàn)的。
美國年輕作家戴倫·史卓斯寫了一本回憶錄《半生》,我建議大家讀讀這本書,看看一個經(jīng)受著普通人難以承受的痛苦的年輕人,到底是如何度過他后半段人生的,這比任何心理學教科書都更真實而生動。
有一天,史卓斯開著爸爸的車,與朋友們一起出游,撞上了騎自行車的同年級女學生。之后,他懷著無法磨滅的罪惡感逐漸變得成熟。書后面寫了一句話:“從來沒有人在過去和未來中自由過。”
我在咨詢室接待的每個人都有難以忘記的痛苦經(jīng)歷,無法對未來抱有夢想。從表面上看,所有人都會搖頭,表示自己已經(jīng)擺脫了過去,如今過著悠哉的生活。然而,那些自認為已經(jīng)忘記的過去,正在束縛著她們當下的生活,影響著她們對未來的希冀。痛苦的過去,在她們的潛意識中依然鮮活地存在著。
我遇到過一位未婚女性,她問我:“雖然我能和女性相處得很好,但就是沒辦法和男性和睦相處,這是為什么?”我回答說:“這不是立刻就能說出答案的事情,我們需要聊一段時間才可以。”后來我了解到,她沒有從過去的陰影中擺脫,因而從來沒有獲得過真正的自由。
我向有著痛苦過去的人們推薦《半生》這本書,不妨試試像戴倫·史卓斯一樣寫篇自己的回憶錄,用這種方式來“主動泄露”自己的過去,或者向心理咨詢師之類的專業(yè)傾聽對象坦白說出你的過去。如果你不接觸別人、不主動向他人訴說、試圖一直掩蓋過去而生活,那我只好很遺憾地說,你現(xiàn)在所過的并不是真正的生活。誰都不能忘記過去或者掩埋記憶,對過去置之不理是不會讓過去消失的。而且,我們在日后的生活里也需要經(jīng)常去寫“回憶錄”。
心理狀態(tài)逐漸恢復健康的媽媽們可能會對過去的遭遇有很多話想說,都是之前無法說出的話。她們以前不是故意不說,那些話潛伏于記憶另一端的下意識之中,說不出來。有些人甚至會“忘記”整個小學期間發(fā)生過的所有事情,這就好像人們通常都很難回憶起自己掌握語言之前的經(jīng)歷,因為那是不能主動“輸入”的狀態(tài),或者在潛意識中沒有去記憶。
過去的回憶就像挖紅薯一樣,一旦開始利用語言和文字從心靈深處進行挖掘,各種回憶就會接二連三地出現(xiàn)。媽媽們在咨詢室里書寫自己回憶錄的過程中,很多人都會突然想起許多原本已被遺忘的可怕回憶,而這個“突然想起”的時刻就是從不愿提起的過去中得到解放的一瞬間。如果不能讓過去自由地浮出水面,那么她們至今還不能完全享受心靈的自由。每當想起那些可怕場景,她們就會看到與該場面聯(lián)系在一起的自己——當時還是小小的可憐的孩子。然后她們和還是孩子的自己一起哭、一起憤怒、一起爆發(fā)。當媽媽們彼此分享了這些感覺之后,她們也會得到來自同伴的安慰,這令每個人都感到溫暖。
所以,請你從現(xiàn)在開始努力地尋找兒時的感覺,重新獲得那種一直被抑制而無法主動意識到的感受。這種感受并不簡單,它們就像剛挖出來的不同大小的紅薯,會顯示出各不相同的紋路。我們可以仔細地觀察它、撫摸它,因為它們實際上代表著我們最為柔軟的內(nèi)心世界,不應該被永遠埋藏在暗無天日的心底。
在我們從過去的糾結中完全得到釋放之前,我們會有很多想說的話。就和冰山的大部分隱藏在海面之下一樣,看起來沒多大的冰山如果向下勘察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它其實無比龐大。兒時的故事沒有結尾,我們的自傳也將持續(xù)下去。每當開始書寫新的一章,我們就比過去更加健康,會逐漸學會理解其他人,還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變得開朗活潑。
雖然回憶會令我們想起很多可怕的場景,比如,父親發(fā)脾氣的樣子,但是在持續(xù)的回憶過程中,我們能回想起父親擁抱自己時的溫暖,對父親的美好感情就會隨之產(chǎn)生。一位媽媽對我說,她母親曾經(jīng)在炎熱的夏天分娩,父親在了解到產(chǎn)婦不宜吹空調(diào)之后親自爬到屋頂,用水管灑水的方式給家里降溫。每想到此,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感激父親的愛。以前她總以為守財奴爸爸是因為心疼電費才不開空調(diào),當她真正理順了回憶之后,才理解了父親的做法?;謴瓦^去的記憶后,她想大聲喊——“我終于自由了”?,F(xiàn)在她絕對不愿意再次回到自己臆想中的黑暗世界了。心中有愛總比心中藏著憤怒和怨恨要好。心里有愛的媽媽,不僅自己是健康美麗的,這份愛還能感染給自己的孩子、家人、鄰居,從而讓他們也能真正開心幸福起來。